锈迹斑斑的旋转木马，马头掉了一只耳朵，耳朵里爬着一只蠕动的蛆。
“转呀转，转呀转，旋转木马在旋转……魔法就在我身边……童话梦全都实现……转呀转转呀转，这是梦想的起点……”
大肚子的女人骑在旋转木马上，神情空洞，声音如枯枝，慢慢哼着嘴里的童谣。
林宗洺在腰带暗格中摸了半天，才从尼迫尔军刀的刀槽里撵出条被压扁的卷烟草。
划火柴，点烟草。
悠长而呛人的烟雾逐渐蔓过荒草地，像一缕剪不断的愁绪，飘过生死界河，将旋转木马上的女人笼罩在一片欺人的幻象中。
“还有四十五分钟二十三秒，”林宗洺眉头和鼻梁挤在一起，整张脸臭得能拿去烧柴，“闻州，你还有四十五分钟，二十秒。”
林宗洺一点也不愿意做一个跟在活人屁股后面的催命阎王爷，他希望能和闻州活着离开这里。
只要开最后一枪就好了。
只要闻州能开最后一枪。
闻州靠在公园椅椅背上，抬头，初夏尚且和煦的暖阳照耀其身，镀了可笑的金光。
仿佛他是什么不该降临于此的圣子信徒。
林宗洺死死盯着他，烟草味在他嘴里扩散，钻进口腔里，胃里，肺里，将浓烈的有害气体吸收入每一个细胞。
林宗洺暗暗做了个决定。
空气里，唯独能听到浑身发黑、青筋暴起的女人，那首断断续续，渐渐无声的歌谣。
三十秒。
还有三十秒。
女人猛烈地晃了一下，从旋转木马上跌落，躯体开始剧烈颤抖，像卷进透明的洗衣机里，癫狂地摇动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