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醒自黄昏中睁开了眼,澄黄的天光从琉璃窗户外照房里,屋内桌角的香炉升腾起白色的雾气,带着股奇异的冷香,丝丝缕缕的消散在空气中。

    从窗户里往外望去,积满厚雪的小院、延绵的山、呼啸的风,仿佛遥远光阴那面的镜子,一如他长眠前的熟悉场景,持续万年,亘古不变。

    睡的太久,久到记忆都有些断了片,他捏了捏眉心,面无表情的盯着屋顶看了一会,找回了丢失的记忆——之前他受邀参加一个妖族的合卺礼,酒喝的有些多了,被白鹿接回了苍梧山,一睡不醒。

    他整理了自己的仪容,又披上了一件黑色大氅,推开了屋门。

    随着一阵“吱呀呀”的开门声,被风卷起的雪粒纷纷挤进了屋里,屋内的热气争先恐后的逃了出去,喷薄出的热气很快消散进了冰天雪地中。

    整座山上最后一丝人气也没了。

    他站在山顶上,眺望着远处的群山和暮色,口鼻处呼出的白气氤氲了他的相貌,在这冰天雪地中,竟显出一种奇异的温柔来。

    有白鹿自林间踏着过膝的积雪向他奔来,跑到他身边低头轻蹭,他抚摸着白鹿柔软的皮毛,温声道“陪我去下界走走。”

    白鹿通人性的俯下身子,示意晚醒爬上它的背,晚醒却摸了把毛绒绒的角角,往前走了几步,“睡了太久,正好活动一下,骨头都睡麻了。”

    白鹿跟上了他,一人一鹿凌空而行,白鹿轻踏前蹄,四周升起无形的结界,挡住了外界的寒冷,它看了看结界外的上下一白,开口是清脆的少年音,“山主,您赴宴时还是春天,醒来已是寒冬,您这一觉睡得可真久啊!”

    晚醒低头看着脚下的河山,足尖轻点朝着下方飞去,“妖族的酒,后劲确实足,饶是我也沉睡了八个多月,下次我可长记性了。”

    白鹿毫不留情的嘲笑道“山主酒量不行,就别把锅推到妖族,那酒您最多喝了一坛,睡了这么久还不是因为……因为……”

    声音渐渐弱了下去,白鹿担忧的看了他一眼,被他笑着打断,“行了,都是小问题,快看看咱们的落脚点吧,上次去人间还是三百多年前,现在怕是已经不知经过几轮改朝换代了。”

    白鹿抖抖耳朵,低头张望了一番,朝一个方向踏了踏蹄子,“就在那儿吧,人间也是深冬,下面是一个繁华的城市,正是上次山主曾落脚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“哦,那里。”晚醒点了点头,之前这里还是一个破烂的村庄,因为连年的战火、生灵涂炭,没想到短短百年,这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啊。

    “短短百年?”白鹿听见了他的自言自语,简直无力吐槽,“山主啊!三百年对于人间来说,可是一个十分漫长的时间啊。”

    说话间,二人已经到了城市上空,他命白鹿隐去了身形,悄无声息的进了城。

    白鹿幻化成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,跟在晚醒后面,新奇的东看西看,手中还拿着山主给他的储物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