曲英霞的猜想是对的。

    姜二娃正是看出了这一点。每次她把从哥哥那里听到的东西,讲给弟弟听时,弟弟都能从她的眼神中、表情中,捕捉到除了钦佩的成分外,还有那种可以称之为“爱”的成分。姜二娃脑壳里没有年青人那种爱情语言,但他是接触过多个女娃儿的人,是从女人堆里滚爬出来的人,而且早已有了性爱的经历,懂得女人的心绪,哪怕是一些细微处。当年曲英霞问他耍过女朋友没有,他回答没有正经耍过,就是指他和那些女人间没有爱情,只有情爱或说性爱。虽然那些女人没有给予他爱情,却使他对男女之事有实在的认识了。他曾经觉得遇上曲英霞就是遇上了爱情,当曲英霞上了大学后,他觉得一切在慢慢改变。他不觉得是他哥的出现,改变了这些,因为在林场时,他哥也在,她眼里根本没有他哥。现在,她的地位变了,会用新的眼光来看自己,接下来的变化就是早晚的事,即便不喜欢上他哥,也会喜欢上别的男同学。

    姜二娃的这些想法,曲英霞没有意识到,她还在生他的气,明摆着,姜二娃要把她爱情的小船推离岸边,小船要漂向何方?那边的岸又在哪里?

    曲英霞每次在姜家停留的时间,寒假少三四天。因为寒假一共二十来天,她需要赶回去和父母团聚过春节。暑假长,来去都能停留好几天,在姜家她住得很愉快,她觉得就是自己家。

    暑假返校前,她很干脆地对姜二娃说:你不能推掉我,我也不放手。姜二娃的回答更干脆:我的事,我说了算。她倔强地说:不,是我们的事,你不能一人说了算。姜二娃不再回应,那神态是这事就定了。

    当姜二娃表明态度后,尤其是他的话说得那样决绝,曲英霞感到伤心和困惑,这姜家以后还能是自己的家吗?

    大二结束后的寒假,在姜家曲英霞遇见马山雨。马山雨冲她一笑,和她对视了几秒钟,眼神透出一股胜利者的气势。遂不再看她,给姜二娃打个招呼,去姜二娃的包工队了。

    马山雨来,曲英霞没有感到意外,自暑假姜二娃表明态度后,对她的信,他连简短的回复都停止了。他的事,她只能从姜雄华那里探听到。姜雄华告诉她,马山雨高中毕业,是来帮姜二娃管账的,住他们家了。姜二娃承包工程当工头,管着好几个工地。说完又补充一句,我也同意。

    曲英霞感到意外的是,三年不见,原来长得像一根豆芽菜的马山雨,如今眼前是一个有模有样的大姑娘了,人也长高了,也变得丰满了,甚至也不那么黑了。这让她感到,姜二娃是铁了心不回头了。

    房间时就剩下她和姜二娃,她看着他,直截了当地问:“英华哥,马山雨是咋个回事?”

    “到我这里来打工。他们父女都帮助过我们,我们也应该帮助她。”姜二娃强调了“我们”,既指他和曲英霞曾得到过马家帮助,也指他和姜雄华曾得到过马家的帮助。

    姜二娃说那年离开林场时,我送了马山雨一双凉鞋,没告诉你,怕你多心。你家条件好,她家太穷,我当时心头对自己说,有发达那一天,一定帮她们一把。这次马山雨来时,把那双鞋带来了,她一直没有舍得穿。我一看,一边哭笑不得,一边感到难过,说一双凉鞋,就两块多钱,穿坏了再买嘛。你说,我不帮她哪个帮?

    曲英霞一听姜二娃讲这个小故事,鼻子一酸,忍住了没有掉泪。她晓得他是一个重感情的人,自己那时也没有泡沫塑料凉鞋,倒不是因为钱,一双鞋两块多钱,对她的家庭不算啥,确实是紧俏货,没处买去。他没有送她,而是送给马山雨,可见马山雨在他心头是有位置的。这证实了自己的疑惑,未必真是“关心小妹妹”那样了,而且马山雨把鞋带来的意图太明显。在她看来,这事关系重大,不容他敷衍自己,立即追问:

    “英华哥,你帮马山雨是对的。我支持。我问的是马山雨到你家是咋个回事?你懂我意思,回答我!”

    “她不是我新的女朋友,以后咋样以后才晓得。”他说得坦诚,也流露出无所谓的口气。

    曲英霞沉默了,对方一句“她不是我新的女朋友”,就把她曲英霞划到“过去女朋友”那边去了。这就是姜二娃的性格,不遮掩自己的事,对不确定的事也不想太多,走到哪里算哪里。他不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,身边又来了一个一直喜欢他的马山雨,事情还用说吗?

    几缕阳光投进来,落在地板上,那些旧楼板,年久失修,缝隙是越来越大了,里面塞满了灰尘。曲英霞看着地板想,在林场时,自己和姜二娃好得如胶似漆,有空就黏在一起,咋个现在这距离就越来越大?

    “难道我们这几年的感情就抵不上马山雨?”她不甘心地问。